倒不见得凡涉战争、政治，就都是叫嚣。谈战斗、战争的诗词，中间的性情流露，人们可能会忽略。像苍山如海，残阳如血，人们都夸足了。我举个不为人注意的小例子。

蝶恋花·从汀州向长沙

六月天兵征腐恶，
万丈长缨要把鲲鹏缚。
赣水那边红一角，
偏师借重黄公略。

百万工农齐踊跃，
席卷江西直捣湘和鄂。
国际悲歌歌一曲，
狂飙为我从天落。

这首词完全不算好，像是流水账。但值得注意的是最后两句，好像无端而至。这种破空而来的感触，在诗人倒属常见。我说值得注意的，是他的情怀。他说：国际悲歌。我们都知道，国际歌并不是悲歌，所以历来注家都把这个悲解作悲壮。但是这是勉为之论。

我的看法，毛是从国际歌中认同那种救世情怀，是一种大悲，悲悯。他不说国际壮歌、浩歌、长歌，而说悲歌，那是从歌中听到一种痛苦，一种万家墨面的痛苦，一种耶稣、观音菩萨的悲悯式的痛苦。在报告战役的一片如意算盘之际，忽然联想到这里，是他的真情流露。诗之为诗，一篇如何，就在这种转捩之际，手段是否高明，性情是真是假。